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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谷彩琳: 定边的风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qiqi    时间: 2019-4-1 19:26
标题: 谷彩琳: 定边的风
风,被定边宠坏了。一年四季、无理取闹、嬉笑怒骂,随意撒泼。
是定边娶回来的爆燥媳妇吗,是的。要不,风的性子,谁受得了?你看,宽厚的定边,却把她当做一道独特的景致,当做宝贝,你要不离,我便不弃。两两相吸,终生相依。

也不是一味的刁蛮、泼辣,她也有着自己的小性情,小个性。
夏秋两季,她心境相对平和,整日慵懒着,偶尔撒撒娇、发发嗲,时不时闹点小脾气、小性子,不过时辰很短,一会就过去了。
冬天,有些时候,她是心平气和的,温柔开朗的。绝大多数,她是古怪的、性情多变的、喜怒无常的,更是不可捉摸的。
而在春天,她是烦躁的、焦灼的、疯狂的。冬末时节,天气转暖。眼看着天长了,青草躲在向阳的拐角悄悄绿了,阳光也一日日暖和了。风来了。耍起了性子,发起了脾气。如此地猛烈,如此地不讲道理,如此地暴虐无度。大地揉皱了,树木弯腰了,小草蜷曲了。呼呼,呼呼,盘旋着、号叫着、呼啸着,它是春天的主角,是歇斯底里的歌手。


简直不把世界放在眼里了,以扫荡者的势头将大地彻底颠覆。平静清亮的天地霎时变成一片狂旋怒转的漩涡,没有天空,没有大地,只有沙尘,到处是沙尘,漫无际涯地窒息着万物生灵。
原野上、村庄里,阳坡坬,到处是一浪一浪的沙土。房屋的缝隙,泊油路的边沿,甚至橱柜,地板、几角,甚至头发、鼻孔、眼睑,只要空气能到的地方,无不布满风的脚印、风的土腥。农户的温棚被揭起了,窗户被撕裂了,瓦片被掀掉了。树枝被劈倒了,电线杆被拔掉了。落叶、废纸片、五彩缤纷的塑料袋,满天飘扬,想到哪里,就到哪里。
那些粗糙的,砰嗙作响的洋瓷盆,小瓦罐,那丝丝缕缕的电线,那突兀的屋檐棱角,那深不见底的小巷,那没有主张的窗户、门缝,附和着她、呼应着她、低声下气地发出尖细辽远的低吼。
她太霸道、太强悍、太目空一切,什么池塘、河水、柳绿春红,全部仓皇而逃。她不罢休,不松手,以持续干旱、窒息、困厄草木生命,将一簇簇、一蓬蓬杨花、杏花、桃花纷纷撕落在地……

痛快淋漓地闹了一个春天。
定边的春天,被风生硬地抢走了。或许,她知道春天是勃发的、是孕育的,她妒忌春天,误把春天当做了情敌。
不仅如此,她还夺走了定边女人的美。把黝黑、暗黄、粗糙、**像面膜、像遮瑕膏、像粉饼贴在了她们的脸上。无论到哪,看看脸,就知道是定边的。像标签、像记号,抹不掉、洗不净。女人们不服气,讨厌风,咒骂风。也生气、也恼怒、也抗争。她们也做护理,也用昂贵化妆品,却像假面娃娃。也纷纷换掉臃肿的棉衣,穿上风姿绰约的裙子,风情的高跟鞋,甩着迷人的美发,荡漾着袭人的香气,背影看,妖媚的实在无可挑剔。正面看,就很后悔、很不堪,就想马上返过来看背影。
最讨厌风的,是女人。对风最无可奈何的,也是女人。她们不仅要忍受风对美貌的剥夺,还要无理由接受大风过后一次又一次从头发到脚跟的冲洗、从庭院到地板和家具的擦洗。
男人们很有气概,说要治理风,说要拿住风。一年又一年,他们扛着铁锨、背着树苗,他们说载上了树,就赶走了风。
栽不栽树,是男人们的事,挂不刮风,是风的事。
人和风缺少沟通。
风不管不顾,该来的时候来,不该的时候也来。不理睬人的脸色,不接受人的拒绝。

她想停,忽然,有那么一天,就停了,就悄无声息了。或许是闹够了,或许是闹累了,或许是得到了雨水的眷顾、规劝,渐渐地平复了情绪,恢复了平静,缓和了呼吸,她忽然变得乖巧、贞静、特别地通情达理。她把主角交给了大地、雨露、星光。红日终于可以镇定地、静谧地如灯笼般在瓦蓝的天幕高挂。无数只麻雀从一个树枝跃向另一个树枝,她们小心翼翼地啾啾着,生怕惊醒地下的虫子。又一个冉冉升起的早晨,在人们困倦恼怒的抱怨声中,她还原了世间的**:草,绿了;树,绿了;虫,蠕动了;燕子,筑巢了;桃花,红了;杏花,粉了。田垄间,农人忙了。…



原来,风,不是抢夺春天,而是,减少萌发的苦痛,赶走成长的假象,帮助脆生生的春,安然过渡到蓬勃的夏。
风来风去的流转里,人们承受的是烦恼,是焦躁,是厌恶。我却看到了春天的播种与秋天的收获连接,又一轮的理想与现实连接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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